銘慧這個女孩是最讓人唏噓不已的。人說人生如戲,現在的片子裡保留的故事,僅僅是她在採訪裡講出的故事的一半⋯⋯

“我第一次聽完銘慧的故事的時候,我說,這個故事非常powerful,會直戳人們心中善良的角落。銘慧嘆了口氣說,對別人來說也許只是一個故事,但對當事人來說,是多少年的艱辛歷程啊。”——小倩

她的父親被抓走後,她和媽媽第一次去很遠很遠的看守所看爸爸的時候,經過一個特別的房間,經過了一些她當時看不懂的物件。後來媽媽告訴她,那些是刑具。

他父親第一次被抓判了一年半,回來後,警察天天守在他們家門口,她一掀開窗簾就能看見外面的警察,他們隨時都能闖進來抓人。父親不得不離開了家,可是蹲守的警察卻沒有離開。

有一天媽媽把銘慧帶去公園。楊柳依依,風和日麗。對面走過來一個人,身影是那麼熟悉。可是他戴著墨鏡,壓低了帽子,明顯不願意被人認出來。那是銘慧最後一次觸碰到爸爸溫暖的手。再後來,再後來就是十五年的牢獄之災,如片中描述。

母親被抓的過程更是戲劇,放學回家,一進門就被一只陌生的手鉗住嘴巴:“別出聲,我們是來抓你媽的。”

銘慧曾經不明白,承歡膝下,這種對別的孩子來說如此裡所應當的事情,為什麼對她而言那麼不遙不可及。她在採訪中念著那首歌詞:“不要說月光如水,可知那是女兒的淚。”眼淚如斷線珍珠。

她的身形是那麼柔弱,如小倩所說,沒爹媽疼的孩子,長不高。而她的力氣又是如此之大,我和馬導與她握手,感覺是被一個小鋼钳钳住。

記得嗎,這雙手把一千多磅的貨物拉進超市擺上貨架。

記得嗎,這雙手白天握著裁縫剪刀,晚上托著餐館沉重的盤子——生活太沈重,用真實的疼痛磨損著那個關於藝術的夢想。

在和她對話的過程中,意外的,另一個偉岸的身影被漸漸勾勒出輪廓。

他原本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父親,像天下所有疼愛自己女兒的父親一樣,他希望在生活中保護她,藝術上啓發她,為人處事中引導她。然而從1999年,警察們破門而入把他抓走的那一刻開始,他的人生完全偏離了本來的軌跡。

法輪功被迫害前,他是各種“先進”“標兵”“十佳”。

法輪功被迫害後,他被同樣頒給他那些榮譽的人,剝奪了一切——榮譽、事業、家庭、自由、尊嚴……還有,疼愛女兒的權利。

他曾經畫過一隻鹿,叫做“森林之王”。銘慧說,那隻鹿的眼睛充滿了善良。

“善者為王”,這就是銘慧的父親對“王者”的理解,這就是他親身用對苦難的豁達,對施暴者的寬容演繹出來的含義,這是他近二十年來處事的準則,也是他最希望饋贈給女兒的禮物。

鐵欄那邊的爸爸曾經對她說:“爸爸現在做的這些,是為了你們將來能有一個好的環境。”

走過困惑,走過迷茫,銘慧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能體會父親的這份苦心。

西方的聖誕節猶如中國的傳統新年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。一年的辛勞在這裡畫上句點,遠方的遊子回家團圓。平安夜結束了拍攝,卻也因為交通停擺不得不在倫敦多滯留一天。於是那個聖誕節,是和高姐小倩還有銘慧她們一大幫人一起過的。大家引進中國傳統,快快樂樂的吃餃子。我和銘慧還有另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戴著馴鹿帽子瘋在一起,在屋裡蹦來蹦去。

有時候我真的很吃驚,這樣一個在缺失正常家庭關愛,有極大可能心智變得封閉、極端的孩子,現在居然還保留著孩童一樣的天真。她的笑容還是那麼無邪,和那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沒什麼區別。銘慧和那個小姑娘一起搖頭晃腦唱聖誕歌的時候,給她倆拍了張照片。我說,給你父母看看吧。他們會很高興,看到你這樣的笑臉。

(這是一篇關於影片街對面的燭光的博文,敬請觀賞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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